皇帝看了一眼皇后，继续道：“梓潼，算起来，咱们也做了十五年的夫妻了。”

皇后面对皇帝这突如其来的疑问，轻轻地点了点头。皇帝这会儿的心情不太稳定，还是顺着一些为好，毕竟，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皇帝继续道：“这后宫之中，女人算不上多，可也不算少，有些时候，实在是太辛苦你了。”

皇后笑道：“好好地，皇上您说这个做什么？莫说是皇家，便是寻常的富贵人家，谁家又不是这个样？臣妾怎么会抱怨这个呢？”

这样的话，说的是实情，京城之中，上到帝王将相、下到富贵商贾，有名儿有姓的家里有一个妻子的，只听说有个翰林叫什么姚安国的，剩下的，哪一个不是妻妾成群的。

平素里，那些太太、姨太太们凑到一处，便是互相揶揄着，说着谁家又给哪个姨太太打了什么首饰，谁家的老爷又升了什么官，仪仗了自己娘家多少力。

汪青她自幼便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她知道，那些人都做过什么，她也知道，那些人还会做些什么，她懂得那里面的弯弯绕绕，可她不屑于玩这些弯弯绕绕。

那些小鼻子小眼睛的小争风，做了，于她太失身份，也太失她的人格。

皇帝看着满不把自己的话当一回事的皇后，无奈笑道道：“皇后，你别拦朕，让朕把话说完。自太祖起，皇家的子嗣都不多，到朕这儿，才勉强有了老二、老三这么两个，当然，还有你腹中现在的这一个。朕和你说这个，也不是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青儿，眼下，对于你，最重要的事情，便是保住咱们的孩儿，其他的事，能不管的，便不要管，都交代给底下人去做，便是了。他们做不好，只管责罚，若是事事还要皇后你亲自去做，那还要那些奴才们，做什么？”

皇后笑道：“皇上，您是怎么了，是在埋怨臣妾方才去了一趟尚药局么？”

皇帝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是，皇后，朕埋怨你，朕平时恨不得你能连门也不出，最好一坐一卧，都在那张床上才好。尚药局那里毕竟是火场附近，万一你有个什么危险，朕还有皇儿，要怎么样呢？皇后，好好地想一想，朕不是在危言耸听，这个后宫，不是你想的那样平安无事。”

皇后抿了抿嘴角，道：“皇上，您是在指责臣妾无能，没有治理好后宫么？”有些事，与其等别人明确说出来，不如自己先说出来。

皇帝摇摇头，道：“朕没有抱怨你的意思，但是，朕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不要再冒险。”

皇后道：“臣妾就在后宫以内，能有什么危险，皇上，宫里的姐妹们，也没有您所想的那么多的心思，她们都很好的。”

嫔妃们究竟有没有心思，她与皇帝都是心照不宣。不过，既然还只是心思，便当是没有的事罢了，毕竟，没有成行，不是么？有些东西，还是原迹不原心，原心世上少完人的。

对别人也好，对自己也罢，都没有必要太过苛责。

皇帝望着皇后，对皇后的天真，有些无奈地道：“皇后，听朕一句劝，好不好？别叫朕在朝上的时候还担心你，成么？朕眼下实在还有太多的国事要处理，朕不能让自己的心掰成几瓣。梓潼，别怪朕。”

皇后看着皇帝恳切的样子，轻轻地点了点头，道：“皇上，是臣妾不好，叫您担心了，您放心，臣妾身边很有几个用得过的宫人，臣妾往后，有什么事，都只叫她们去做，就是了，臣妾不会再叫您担心的。”

又听皇帝道：“皇后，你在后宫之中，想像不到前朝那些臣子们，他们之中，有公忠体国的，也有营私舞弊的，有刚正不阿的，也有蝇营狗苟的，各色人等，不一而足。”

皇后听皇帝还要再说下去的样子，劝道：“皇上，前朝的事，如果您只是这样泛泛而谈，臣妾便继续听着，如果您还要往细了说，那臣妾便不听了。”

皇帝道：“朕没有打算同你说前朝，而是在说这后宫，那些嫔妃，有很多人的父兄都是在朝为官的。”

皇后脸上犹带着笑，心里却是不住地忧心道：“历朝历代不都是这个样子么？臣妾想，咱们这一朝，还没有出过后宫之中勾结外臣的，皇上，您放心，要真出了这样的事，臣妾平时是有些性子绵软，不过，真到了那个时候，臣妾一定不会容让的。倘谁勾结外臣，臣妾得知之后不加以处置，便请皇上您废去臣妾这个皇后。”她的声音依旧糯糯的，不过，却透着一股寻常所比拟不了的坚毅。

皇帝如今已经把话说到了这里，这让她不由得不慎重起来。

皇帝看着皇后有些坚毅的模样，笑道：“朕不知道要怎么说你，朕不是要责怪你什么，朕是想告诉你，这些后宫女子，和朕在前朝的臣子，有很多是一样的父母所生的，他们的脾气秉性，肯定是有一定相似之处的，前朝臣子有的好处，后宫的女子，也会有，前朝臣子的不当之处，后宫女子也一样少不了，人同此心，皇后，你应该能够明白的，不是么？”

皇后虽不想驳，却还是问道：“皇上，如果您的臣下真如您所说一般，您为什么会容许他们在朝中为官呢？”

皇帝郑而重之地道：“用其可用，便当容其难容。皇后，有些事情，朕也有朕的无奈。”

皇后笑道：“皇上，臣妾是后宫女子的小君，和您的心是一样的。”

皇帝望了一眼一向温善有礼的皇后，笑道：“青儿，你真的能压制得了她们么？”

皇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压得住，压不住，臣妾也在这后位当了十几年了，皇上，怎么今儿想起说这些了？”

皇帝有些神色惶惶地，却又转过头掩盖住了，道：“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