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碧螺和李芸娘到家时，正撞上五个孩子往外疯跑，还相互指着眉毛大笑。她看到那五张红扑扑的脸，乐得哈哈的，特想拿个什么东西给拍下来，可惜这年月没手机也没相机，只能干着急。

章碧螺笑道：“这是哪个神笔宝宝化的？”

二宝骄傲地挺起胸膛，“是我这个大勇敢呀，我把娘的胭脂都给用了，是不是整滴老好了？”

“那必须的！”

大宝扯了扯章碧螺袖子，跟娘亲咬耳朵，“娘，你跟舅舅和爹一样，也睁眼说瞎话。”

章碧螺笑着捏了捏大宝的脸，“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李芸娘看他们娘几个互动，愁得够呛，“三娘，哪有你这么管孩子的？你就惯吧。”

“多大点儿事儿，”章碧螺笑道，“我闺女天天板板整整坐那儿下棋，一坐就是一天，我还怕她太安静呢。作点儿怕啥，闯祸才像个孩子嘛。可惜他们五个这一幕没能留下来，多有趣儿啊！”

小宝指指里面，“舅舅都画下来啦，他正在写落款。”

章碧螺一听，提着裙子就往里走，唐晏刚在画上钤好印，正得意地欣赏刚完成的大作，见章碧螺进来，唰地摇开扇子，“章三娘，我这《五子图》充满童趣，是难得的佳作，还不快来膜拜。”

章碧螺瞥了一眼，“嗯，挺好的。”

李芸娘：“不错，画得挺像。”

“还算传神。”

“红脸蛋蛮生动。”

唐晏本以为，章碧螺和李芸娘会极其震惊无限感慨，没想到俩人只是象征性地夸了几句。唐晏气道：“就不能多说些好听的？”

章碧螺咳了两声，“见此佳作，心中感慨，我忍不住要赋诗一首。”

唐晏心道：可拉倒吧，雅集的时候你都不敢作诗，现在来能耐了？

章碧螺不忽悠，说作诗就作诗：“唐晏说他是小画家，各色岩彩一大把，他对别人把口夸，什么东西都会画……”

唐晏吓着了，“你这是诗？你这能叫诗？！”

章碧螺翻他一眼，“你明知道我是这水准，谁让你抱有期待的？”她拿起那幅《五子图》，问道：“唐公子，这画打算放哪儿啊？”

唐晏摇着扇子，拿出文士的倜傥做派：“自然是拿到书画大能跟前，好好鉴赏品评一番。”

“哦。”章碧螺笑了笑，“画得如此生动，想必这一幅画，能让唐公子在书画界的地位更上一层。”

唐晏还是很谦虚的，“这做不得准，但今日的确兴致盎然，下笔如有神助。”

“呵，”章碧螺给了他一声冷笑，“出个价吧，这画我买了。”

唐晏急了，“你买它做什么？”

“我乐意，要么你卖给我，要么我动手抢，你选一样。”

唐晏气道：“多大点儿事儿，犯得着跟我这么计较？你也不想想，我能收你钱吗？送给你行不行？”

章碧螺啪地打了个响指，真没客气，叫霓夕赶紧将画收好。

“找个防潮的盒子锁起来，这上面是我崽的黑历史，我可得好好收着。”章碧螺特意吓唬儿子，“燕大宝，你以后要是惹我生气，我就把这画拿给你媳妇看，看你这山峰状的眉毛，看你这大红脸蛋和烈焰红唇。”

“娘你别啊，这多少有点儿过分了。”

小宝道：“娘，我不惹你生气的时候，你也可以拿给我媳妇看，我不在意这些，只要娘亲高兴。”

“真不在意？”

“真的！我有大波浪的眉毛，我最能浪，没事儿！”

大宝气得锤墙，这什么臭弟弟，就会给亲哥拆台。

屋里正热闹着，燕六来请章碧螺去书房——庞珏要给老师交作业。

自从大宝选了伴读，燕北辰便正式在世人面前出现。对此，庞珏是最开心的，因为他可以光明正大跑到侯府学文化。

庞学霸两三天来一次，头一件事就是交作业，章碧螺看完以后，再教他新的内容。庞珏学得快，还时不时从藏书阁寻一些洋文书，师徒俩研究其中内容，慢慢编撰着洋文字典。

这是个极其耗神的工作，而且战线会拉得很长，好在他们都不是急功近利的人，只想稳妥地把事情做好。

章碧螺每次都会感慨，庞珏就是个卷王，能一边学洋文，一边搞科学研究，高效得让人羡慕。

每逢庞珏来，燕北辰势必跟着一起学。唐晏不知动了哪根筋，最近也跟庞珏一起出现，并拿着笔和纸坐在旁边磕磕绊绊地念单词。

今天又是如此，庞珏开始看他不顺眼了，“唐晏，我是交了束脩的！”

唐晏脸皮厚，“我是亲戚。”

“亲戚也不能蹭课，你要点儿脸。”

“咱们是不是朋友？”

“朋友归朋友，但我不能让老师吃亏。”

燕北辰给了庞珏一个赞赏的眼神，转头问唐晏，“你听懂了吧？”

唐晏气呼呼，“给个铺子行不行？”

章碧螺：“行！”

燕北辰道：“大家都交束脩，我不交实在过意不去。阿螺，明儿我也给你份礼，你务必收着。”

章碧螺：“……”

原来你逼唐晏交学费，是为了借个由头好让自己交一份？

合约老公总想给我打钱肿么破？

今日课程结束，庞珏拿出新的制浆机做出的样纸，跟献宝似的，“老师，机器较上次又有改进，学生试过几次，果真比传统的造纸节省时间。虽然纸张质感不太一样，但胜在高效。”

章碧螺欣喜若狂，“这纸摸着跟我……跟那洋人的差不多，就是这种质感。以后新纸咱们自己造，我已经在看地方了，应该很快就能谈下来。”

燕北辰沉吟半晌，“上次陛下召见，已经得知此事，既然上达天听，或许我们不用自己……”

唐晏秒懂，“对，借东风抱大腿，人力物力财力都不用咱们操心。我这就回去找我哥，明儿让他上折子，北辰，回头你也跟殿下知会一声，只需在陛下那里过个明路，这差事便妥妥地拿在手里。”

章碧螺知道，唐晏说的殿下是太子。

她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更大了。

研发新造纸必须办得漂漂亮亮的，太子位置坐得稳，燕家就稳，唐家就稳，大宝他们仨就不会走上书中的老路。

她暗自给自己加油，拿出早就画好的图，“庞珏呀，为师又有新思路了呢，你看这制造新油墨的方法，咱是不是也得研究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