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脚步才刚刚跨了进去，只听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被人关上。

“草民钟离叩见皇上！”

钟离撩起前襟，双腿弯曲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恭敬地将头垂下，努力压抑着自己心中颇为不平静地心情，让自己冷静下来。

正在龙椅上坐着批改奏折的皇帝听到下面传来的声音，眼睛抬都没抬。

“平身。”

低沉的声音透露着威严，只是钟离并没有抬头，所以看不到皇帝的模样，只能暗暗猜测。

“谢皇上！”

他恭敬的起身，再次拜谢之后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旁边。

钟离知道自己不能直视皇帝，只能抬眼偷偷看看皇帝到底长什么样子，只一眼，钟离便迅速的低下头。

虽然没有书本以及电视上说的那么神乎其神，可是在那明黄色服饰的掩映下，到底比平常的老头子多了一抹气势，这些气势或许是他自己原本的，也或许是那身衣服，又或者是这个宫殿，他的身份，钟离不得而知。

不过无论什么都不能掩饰自己此时的紧张心情。

他低头一直等着皇帝的问话，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皇帝说话，整个御书房里静悄悄的，除了奏折的翻动声，其余的声音一点都没有。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况且人家只是让他站着，钟离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等候着发落。

在皇帝身边服侍的总管全福也观察着钟离的反应。

他一直安静的站在下面，除了刚刚偷偷的一眼，没有其余的动作。

对于钟离，全福心里面奇怪又疑惑，毕竟这么长时间，钟离没有显示出一点点的不耐烦。要知道这公子今年才多大？而且作为一个平民百姓，第一次见到皇帝。

从中也足够看出他的气度，只是……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皇上，在心里面默默叹息。

原本就算因为边城书院可能有个大好前程，如今也因为七公主的事情，悬咯！

等皇帝批改完所有的奏折这才放下手中的毛笔，然后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一旁的全福立刻站在皇帝的身后帮他小心翼翼地按摩肩膀。

看着皇帝一脸享受的表情，他微微躬身靠近皇帝的耳边轻声提醒。

“皇上，钟公子还在等着您呢！”

皇帝猛地正眼，像是突然发现钟离的样子，一脸的惊讶，又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什么时候来的？”

话才刚刚说完他猛地转身瞪着全福，冷哼一声。

“你怎么也不提醒朕呢，瞧朕这糊涂样子，竟然怠慢了你这么长时间！”

话虽然这样说，钟离可不敢当真，尤其对方说的越愧疚，钟离心里面就越咯噔，他闻言脸色倏然一变，直接朝地上跪了下来，砰砰砰地磕了几个头。

“陛下政务繁忙，日理万机，草民只是一个升斗小民，不敢打扰皇上。若说是错，必定是草民进来的时间不对，打扰了陛下的心情。”

虽知道皇帝只是那么说说，可是钟离还是将事情全部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呵呵，不生气就好，看座！”

皇帝似乎很好说话地笑了笑，朝着旁边同样跪着的全福点点头。

“谢陛下隆恩。”

钟离刚刚站起身来，又急忙跪下谢恩，只是短短一个小时的功夫，他已经连跪几次。

就算心里面再不想要谢恩，钟离也不敢拒绝，因为比起谢恩来说，他更不想要被砍头。

“听说，你在边城那边很有影响力？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听到皇帝的话，钟离抬起头看上皇帝，但又迅速低下头，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陛下说笑了，草民只是感恩边城百姓，多做了一点事情而已。不过边城于我们有活命之恩，做再多也是应该的。”

皇帝闻言，轻轻地挑挑眉头，眼中露出一抹讥讽之色来。

眼前的人身材比较矮小和单薄，即使是冬天，穿着厚重的棉服依旧看着有些瘦弱。

这还不算什么，那张脸长得白净，和宫里的那些无根之人有过之而无不及，皇帝就不明白了，怎么珊儿对这样的人有好感？

听说这人很有文采，而且经商很有手段，绝不似外表这般，皇帝心里对钟离更加有些不惜了。

他不喜欢聪明的人，越是聪明，越是危险。

“钟离还真是一表人才，而且心地善良，怪不得朕的皇子对你另眼相看，就连庆阳王也都对你礼遇有加，听说你还是他的义弟？”

什么是听说，这分明是早就已经知道的。

钟离知道皇帝说的皇子是谁，除了四皇子还会有谁？他艰难的扯出一抹笑容来，摇摇头。

“陛下过奖，草民只是班门弄斧而已，和皇子比起来差远了。”

钟离原本在椅子上只坐了四分之一个屁股，此时他急匆匆地站出来，而且将自己的身子弯的更低了。

“是这样的么？为什么跟朕听到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儿？琉璃方子，边城书院，汇八方，还有那些冬日中种菜的技术，哪一样和你无关？”

皇帝看着下面俯身的钟离，不由自主地开口说道，可是眼神中的暗光却有些幽暗。

如今那个琉璃方子在自己的手中，别人不知道他难道还不知道吗？

三年时间，那个琉璃方子给他创造了多少银子，光是想想都让他心生忌惮。

钟离创办出那个琉璃厂的时候，才没有及冠吧？

“皇上真的是太夸赞草民了，边城书院人人都知那是陛下建造的，草民只是贡献一小份心意。现在整个边城的子民全都感谢陛下的恩典，让我们这些寒门学子能够有读书的机会，以后能有机会报效朝廷！于我，只是感慨一下，有更多人读书，聆听圣人之语而已。”

钟离当然不会认为皇帝对自己说的这些话全都是对自己的夸奖，如果自己应承下来，那么接下来自己怎么死都想不到。

她现在必须要把这些功劳全都推到皇帝的身上，甚至让皇帝知道，天启百姓最感谢的还是他这个皇帝，那么自己还能保全自己。

“好！好！好个报效朝廷！朕对边城书院很是看好，希望钟离不要辜负朕的希望，多为朝廷输送人才！”

皇帝听到钟离的这几句话很高兴，连声说好。

“这个，草民会保证书院所有物资充足，保证所有学员不为生活担忧，学业方面还是需要皇上您的支持还有书院所有夫子费心，草民做的这些全都是微不足道的。”

钟离是捡着好听的话说，只要是能让皇帝高兴的全都说出来。

果然，就算明明知道钟离只是说着让自己听而已，皇帝心情依旧好，毕竟没有谁不喜欢听奉承话的。

这一番下来，钟离觉得自己的后背都是一层冷汗，和皇帝聊天真的是杀死太多脑细胞了，真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说错话，每一句全都是经过深思熟虑说出来的。

“朕听说之前的边城和现在的边城相差甚远，而且现在每年给朝廷运送的东西已经是五年前的好多倍，看来这几年的边城有你们这些商人的存在，发展的不错啊！”

皇帝满脸笑容的看着钟离，似乎很为边城现在的繁荣高兴。

钟离心中忍不住一个咯噔，边城是赵屹焱的地盘，皇帝这样说莫不是在敲打自己？

“这个全都是因为皇上您治理的好！安排赵将军驻守在边城，让我们这些百姓避免战火的纷扰，我们才有更多的精力发展商业和农业！现在边城的百姓无一不夸赞皇上您发现良才善用良才！”

“哦？边城的百姓都这么说我啊，看来我之前临时决定让赵将军驻守边城是对的啊！”

皇帝捋着自己的胡须满含深意的说道。

“皇上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过得，每一个安排都是几番斟酌过才实施的，所以我们都明白，能有现在的生活全都是因为皇上您的照拂！”

皇上现在听钟离说话时越说越开心，每一句都说道自己的心窝里，让他的内心升起巨大的满足感。

不过皇上并没有失去理智。

钟离越是这么说，皇帝越是觉得这个钟离并不似表面这么简单。

“钟离对朕的心思很明白啊，连朕的想法都猜想的清清楚楚啊。”

皇帝看似无意的一句话，让钟离吓得再一次跪在地上，脸上满是惶恐地将头垂下。

“草民不敢揣测圣意，草民只是感谢皇上，如果不是皇上给我们如果安定的天启，我们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美好的生活。”

钟离的身子几乎都快要贴在地面上，额头更是紧紧地地面上，身子微微有些颤抖，只是，在阴影当中的表情却浑然不是这么回事儿。

皇帝究竟今天要自己干嘛？为什么她没有任何感觉？

皇帝在高位看着下面钟离的模样，眼神中才稍稍露出一丝轻视的笑容。

不管在聪慧，在自己面前还不是趴在地上企盼自己饶命！

“好了，不说这个了。说说边城吧！朕只听边城现在发展势头很好，也不知道具体怎么样，不如钟离你来给我说说。”皇帝端起全福端上来的茶水抿了一口说道。

“边城具体怎样草民并不十分了解，草民只是一介商人，经营着自己的农场，确保自己能够吃饱饭，顺便接济一下边城那些穷苦的百姓，草民虽然有心让人衣食无忧，可是实在是无能为力。”

钟离没有回答皇帝的话，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商人，怎么能知晓的那么多？

尤其，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她比谁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