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克深吸口气，将眼眶里的水汽收了回去：“老秦，这些钱你拿着，不许转回来给我，听到了没？”

“这……”秦扬辉还要说什么，秦克打断他的话，连珠炮般凶了起来：

“这什么这！家里的那辆旧皮卡该换了, 你明天就赶紧把它当废铁卖了，直接买辆新的，不然我和小妹想坐你的车出去玩都嫌丢脸！”

“还有，你的右足踝也给我去做个手术，听小妹说你一痛起来就整晚地在床上打滚，吭吭唧唧的, 影响到她睡觉了！现在小妹正是发育的时候，需要充足的睡眠时间, 这样被你影响怎么行？”

“我不管啊, 下次我回来，看到家里还用那破皮卡，我就亲自把它砸了！我这可不是开玩笑，老秦克听到没？我可是国赛冠军，指不定有几十万的粉丝呢，让别人知道我家里开这样的破车，我的脸还要不要了？在学校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至于做手术的事，妈，你听到了没？这个我就交给你了！如果我再听到小妹说老秦影响她睡觉，我就连课也不上了，立时赶回来，亲自押着老秦去医院做手术, 知道了没？到时我因为逃课而成绩下降，全赖你们！”

手机那边沉默了好一会，秦扬辉才嘻嘻哈哈道：“知道了知道了……整天这样凶你爸……真是……真是……”他努力装出平时那不正经的样子, 但声音分明带着哽咽。

秦克还在絮絮叨叨：

“另外，老秦，给妈妈买串好点儿的项链。”

“我知道妈妈现在戴着的是你亲手做的, 当时你们结婚时没什么钱，你用捡来的五金零件，一枚枚地用砂纸打磨得光光滑滑，然后串成了这么一串项链，当成是结婚的纪念礼物了……”

“但是啊……这样的项链，应该珍藏起来，用来回忆。咱妈这么年轻漂亮，不戴串好点的项链，别人还以为你虐待老婆呢！”

“外公那里，你有空也替我孝敬一些好茶，他没什么癖好，就喜欢喝好茶，咱们贵的暂时买不起，一千元一两的，买个一斤左右，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小妹最近一两年好像没买过漫画了，总是问同学借的，这样不好，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整天问人借，自己又没新的回借人家，会被人瞧不起的……你让老妈去她房间里找找，把她在看的旧漫画，都买一套新的回来……”

青平小镇，挂断了秦克的电话后，秦扬辉抽了抽鼻子，笑着道：“这臭小子……真以为自己是大人了……还给他爸安排任务……”笑着笑着，眼泪却涌上了眼眶。

旁边的沈秋宜早已泪流满脸：“扬辉……我们的儿子长大了……我们……这样不合格的父母……终于也将孩子养大了……”

“是啊……养大了，而且还成长得……比我们还要出色得多……”看着妻子泪流满脸，秦扬辉眼中的泪水也忍不住了，终于滚落下来，他伸手将妻子拥入怀中，喃喃道：“秦克他……长大了啊……”

沈秋宜紧紧地抱住丈夫，哽咽道：“我一直……一直怕自己教不好他，一直怕……当不好妈妈这个角色……我……连高中都没念完……我又不会做饭……我连家务都做不好……我唯一能给他的……就只有笑容……因为我小时候……最希望看到的就是笑容……”

秦扬辉抚摸着妻子的秀发，用力地止住泪，坚定道：“你是个好妈妈，你做得很好了，谁会知道，当初那脾气火爆，能拿着碑酒瓶与人追打几条街的疯丫头，现在能一直这样温声轻气地说话，一直这样露出让人温暖轻松的笑容……”

听着丈夫的话语，沈秋宜再也忍不住了，呜呜地哭了出来，但哭着哭着，想起现在长大了的儿子，嘴角慢慢现出了骄傲的笑容。

……

秦克的家庭或者和别人的家庭不太一样，他的父母很少管束他，除非他遇到危险，不然父母基本上都是“放养”为主。

他们从不过问秦克的学习，只是尽量让秦克的童年过得开心、过得无忧无虑，就像要是弥补他们曾经的遗憾一样。

但这样古怪的家庭，又是秦克最为重视，最为温暖之处。

因为在这个家里，他极少极少见过父母吵架，或者说，在他印象里就从没见过。

他看到的是老爸对老妈的宠爱，由此带来的搞笑轻松的家庭气氛，还有老妈那不紧不慢，始终带着温暖的笑容。

对他性格影响最大的，也是自己的父母。

他身上每遇大事必会静气的乐观与温和，是从老妈身上学来的，平时嘻嘻哈哈没个正经的社交手段，是从老爸身上学来的。

他不会忘记自己七岁那一天，他被人欺负了，哭哭啼啼地跑回家里找老爸。欺负他的是镇里一个很凶的张屠户家的儿子。

那张屠户向来蛮横不讲理，四周都没谁敢惹、愿意招惹他。

但他老爸听说后，叼着烟，带着秦克赤手空拳闯入张屠户的大门，让秦克去逮着张屠户的儿子，打回去。

而他自己则搬了张椅子，坐在张屠户面前，张屠户的杀猪刀插在他脚边，他依然一脸混不吝的嘻嘻哈哈，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甚至拿起杀猪刀来削苹果。

那一天秦克和张屠户的儿子打的架，到底谁赢了还真说不准，反正两个小孩子都鼻青脸肿的，秦克只记得回去时，是老爸背着自己的，而老爸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了……

……

秦克在阳台里看着夜空好久，才平复下心情。

他回房间，打开宁青筠的水果笔记本，开始写那篇《证明带无穷点积分边界条件的非线性分数阶微分方程解的存在性与多解性》。

写了个把小时，又打开明天与宁青筠约会的行程表，一项项地在脑海里过了遍，每间店铺的营业时间再核对了遍，最后取出准备给宁青筠的生日礼物，也检查了一遍。

万事俱备，他才满怀期待地去睡觉了。

……

第二天，2月14日，宁青筠的十七岁生日，西方的情人节，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