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两个不知道心魔威力的铁憨憨一头扎了进去, 云静静身为深知心魔可怕的修士，哪可能不担心, 本来很累了，很想去休息, 硬是打起精神来, 暗暗打定主意, 等过一段时间两人还不出来，他就冲进去把人全都捞出来。

事实证明云静静的这个决定非常正确, 他要是趁着两人去心魔关卡的时间打个盹儿什么的，一不小心睡到第二天, 两人可真的要完球了。

预定的时间一到，云静静果断让历练秘境把两人强行遣返, 定眼一看, 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

哦豁，完犊子了！

这一眼看去就知道情况非常不好, 到不是说发疯癫狂，相反，两个都很安静, 但是，大斑斑一头黑长炸全都白了啊，成了白长炸，骤然白头怎么想都不是好事。虽然大斑斑的神情看起来十分平静，面无表情的，不悲不喜, 古井不波，但云静静宁愿他这个时候像喷火龙一样原地爆炸，没活力了才糟糕。千手柱间也很平静，平静到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佛系，神色间无比安详，仿佛能原地去世。

进去前，一个桀骜不驯，一个精神奕奕，捞出来后，桀骜不驯的那个骤然白头，精神奕奕的那个佛系安详。

显然两人都在心魔历练中遭受到生命中不可承受之打击。

这种时候问他们在里面遇到了什么似乎过于不近人情，等于把人的伤疤扒开来，云静静也不想的，可是放着不管才会出大问题，哪怕是注重提升心境的修士在心魔拷问之下都很是凶险，忍者本就没有这方面概念，一旦遭遇心魔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心魔如此可怕，修士自然会有研究，虽然能否渡过只能靠自己，但并非意味着旁人完全插不上手。

云静静坐在软垫上，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坐在他面前。

三人面对面坐着沉默了好半晌，仿佛空气都凝固了，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是什么话都不想说，云静静则是有些踌躇，但是想到心魔反噬的后果，咬咬牙，决定还是了解一下情况，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介意把心魔历练的测试过程告诉我吗？”

云静静首先问宇智波斑，主要是因为那一头白长炸太有存在感了，就心魔历练那一会儿的工夫，头发全都白了。

宇智波斑面无表情，完全看不出情绪来，他只是淡淡的瞅了一眼云静静，平静陈述心魔历练的过程，把“泉奈”对他说的每一句话一字不落的转述出来，最后还评价了一句：“泉奈向来是这样温柔体贴的孩子。”

云静静咽咽口水，大斑斑这头发，白的一点都不冤枉啊，心魔的程度实在太深了，以至于恐怖如斯。

表面听起来似乎只是兄弟俩感人重逢，甚至还可能是温馨时刻，然而实际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泉奈”说的每一句话都在狠狠扎大斑斑的心肝脾肺肾，一刀刀凌迟，切割着大斑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将大斑斑心中最重要的东西罗列出来，大致可以分成四个：泉奈、宇智波、大柱间以及理想。

那么来看看这四样现在都怎么样了。

泉奈：已死亡。

宇智波：已背弃。

千手柱间：已分歧。

理想：已失败。

四样之中，有三样还存在，宇智波一族还活着，但是全部背弃了大斑斑，大柱间还活着，但是跟大斑斑产生严重分歧，已经离心了，至于理想，木叶本是大斑斑为了理想而建立的地方，如今并不符合他的预期，只是个失败品，他转而寻求其他办法，然而发现孤注一掷准备着手进行的无限月读其实是个巨坑，他的理想又落空了。

宇智波抛弃了大斑斑，大柱间跟大斑斑离心，理想一再落空，唯有早就死去的弟弟，至死都是他最好的弟弟，强烈的对比衬托之下，大斑斑对泉奈本就美好的印象套上n层滤镜，升华成了最完美的存在。

所以心魔展现出了泉奈的幻影，最大程度卸下大斑斑的心防，同时也因为那个泉奈的幻影，是凝聚了大斑斑自己对泉奈所有的印象形成的，他心目中的泉奈就是这个样子，甚至可能因为他曾经跟泉奈交换过写轮眼的关系，两人的瞳力相融，以至于这个心魔展现出的泉奈幻影可能还包含了一部分泉奈本人的精神力，可以说是活在斑内心世界里的泉奈。所以即便斑本人的理智从逻辑上提醒他已经死去的人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他的情感以及感知却都告诉他，那个就是泉奈。

于是理智跟情感发生剧烈的冲突。

“泉奈”每一句温柔的话语，实际上都是在狠狠提醒大斑斑他“已经失去”的事实：他所重视的东西全都没了，他想要抓住的东西也没能得到，他空无一物，什么都没能保住，什么也没能得到，他的身后一无所有，他的前方一片黑暗，世界给予他的唯有绝望，他仅剩的理想如漂无所依的浮萍，无处扎根。

温柔也可以是毒，深入肺腑，温柔也可以是刀，刺得他鲜血淋漓。

大斑斑是意志坚定的人，他的理智从未被蛊惑，所以哪怕他的情感与感知背弃了理智，他依旧坚定的认为那不是真正的泉奈，是个幻影。

焦躁、悲伤、痛苦、绝望、心酸、苦涩、愉悦、温暖、怀念……

“泉奈”勾起了大斑斑所有的喜怒哀乐，并将其放大，悲喜交加，大悲大喜，大起大落。

如含笑饮鸩酒。

又或者，不知道该说吃的每一口糖里都是玻璃渣，还是该说吃的玻璃渣每一口都是甜的。

明知道会伤的自己千疮百孔，却甘之如饴，欲罢不能。

对一个精神活跃的宇智波而言，情绪被放大n倍，毫无疑问是种灾难，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忧悲伤肺、恐惊伤肾，情绪强烈失控以至于五劳皆伤七情俱损，理智无法拉回失控的情绪，陷入胶状彼此冲突，加剧了心力损耗。

那一头白发就是这样来的，乃是七情俱损，心力交瘁的证明。

遂，宇智波斑心魔反噬，伤情。

云静静赶紧喝一口茶，给自己压压惊，然后把目光转向千手柱间，视线却在一瞬间凝结住了。

盆友，玩过种植游戏吗？就是一个很小的人形陶瓷，头顶空荡荡的，可以放入泥土，把草种出来后，看起来就像这个人形陶瓷长出了头发一样，还有另外一种简陋一些，布娃娃的脑袋上可以种草，长出来也是类似于头发的效果。

千手柱间此时就是近似于这样一种样子，他有头发，一头黑长直发质看着可好了，只不过发梢长出了莫名其妙的叶子，从下向上蔓延，绿油油嫩生生的，接着还长出花苞来，当场表演了一个鲜花怒发，一朵朵娇艳美丽，芳香四溢，风一吹，花瓣便落了下来，有的还是整朵掉下来，然后又有新的花开出来。

人会在头上开花吗？

正常情况下自然是不能的，又不是植物成精了。

千手柱间就跟成精了的植物一样，头发长出叶子，还一边开花一边掉花，落到地上的鲜花飞速枯萎掉，灰飞烟灭什么都没留下，配上他那佛系的气场，安详的表情，感觉诡异极了。

云静静：？？？

什么情况？

千手柱间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或者也可能注意到了但是压根不在意，他对云静静露出一个笑容，跟以前天然健气精神奕奕露出一口白牙的爽朗笑容完全不一样，此时的笑带着镜花水月般的朦胧脆弱，虚幻的好似一戳就碎。

“无论对方是谁，就算是朋友、兄弟，甚至是我的孩子，只要危害到村子的安危，我都不会饶恕。”千手柱间用着那样的笑容，平静的说道，“这是我对心魔历练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以后也不会忘记。”

然后缓缓说出他的心魔历程，那满满的黑泥，通过言语溢了出来，叫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云静静忍不住又喝了一口茶，给自己压压惊。

两人的心魔历程都非常凶险，只不过路线不一样，大斑斑经历的是伤情，大柱间经历的则是心崩，世界观，人生观，都受到极大的打击，整个人的存在意义都被否定了，其奋斗努力的目标也受到强烈质疑，心态崩了，也就是佛了，意识形态似一片散沙，一阕不振。

或许跟大柱间修习过仙术有关系，也可能有其他因素，总之心魔反噬导致心态崩了后，他的力量也有失控迹象，头发上长出的绿叶子以及不断开花掉花就是证据。

自己坚持的道路是错误的，发现这个事实之后及时止损，重新找一条道路前进，这似乎是最简单也最实际的办法，然而大柱间对自身产生的强烈怀疑并没有这么简单，他对自己的世界观价值观以及人生观都产生了剧烈动摇。

千手柱间不像宇智波斑那样沉默，说完了自己的心魔历程之后，带着一脸安详的笑容，就跟佛祖拈花一笑似的，说道：“我在心底默默发誓，为了达成目的我能够忍耐一切，但是最后却发现，我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决绝，一切都只是我的自以为是，以及一厢情愿。我以为我能够忍耐住所有痛苦，但是我其实不能，我无法接受手刃了斑以后，还要手刃弟弟们的痛苦，我远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强大，只是个半吊子而已。杀死弟弟们的感觉让我颤抖，让我心中发冷，让我感到血液仿佛都在逆流……真是太可笑了，这样的我居然一脸决绝的在那里说大话，一副这样很酷的样子。”

“我更加无法接受，我不择手段也要保护木叶最后却成了坏的榜样，叫木叶里所有人学着我的样子，带着满脸觉悟去做那种可怕的事情。那只是一个幻象而已吗？我思考了之后，竟然发现自己无法反驳，我无法理直气壮的说，木叶不会学着我的样子做出那种事情。因为我是火影啊，木叶所有人都会看着我，学着我。以身作则，言传身教，我起了一个坏的头，之后便不一样了。”

“无论对方是谁，就算是朋友、兄弟，甚至是我的孩子，只要危害到村子的安危，我都不会饶恕。我以为那是我的觉悟，代表了我的决心，不论什么都不能动摇我保护木叶的意志，然而实际上还有另外一种解释，我向木叶所有人展示出来：为了保护木叶，哪怕牺牲重要之人也在所不惜，为了保护木叶，血亲挚友之间可以理所当然的自相残杀，为了保护木叶，屠刀可以落到任何人身上，为了保护木叶，只要有需要，所有人都能化身成恶鬼。”

“我所谓的决心，向木叶展示出了这样一个残酷可怕的东西。”

“看着沾满血液的刀映照出我的脸，我突然发现，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我长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幼时我有多么厌恶憎恨大人们把孩子送上战场的愚蠢行为，我对和平就有多么渴望，可是我在自己长大后，却成为了曾经我自己口中愚蠢的大人之一。”

“我一边厌恶着自己眼中愚蠢的大人，一边却向他们靠拢，然后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长成了一个更加丑陋的怪物。”

“真是恶心啊。”

千手柱间这样说着，目光仿佛穿过虚空看向未知的地方，更加佛了。

好似现在如果给他一刀，他能带着这样安详的表情原地升天。

这种情况云静静压根不敢让他们俩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只能暂时呆在他的眼皮底下，好随时看护着。

他给宇智波斑戴上一块清心佩，有静心宁神之效，可以压制心魔以防再次伤情，给千手柱间准备了灵药，让他端着喝，有滋养心神安抚力量的效果，以免力量失控的情况继续恶化。

两人刚从心魔历练里出来，正是情况最为糟糕的时候，等他们缓过来，应该会有所好转，倘若真的渡不了，那就想办法压制住，依照凡人的寿命，只要能够压制个一两百年，渡没渡过其实没差别了。

于是，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间两人并排坐一起，遥望远处夕阳西下。

千手柱间手里捧着一碗灵药，跟喝茶似的，望着远处的夕阳，时不时的喝一口。

“斑。”

“嗯？”

“对不起。”

“嗯。”

“斑。”

“嗯？”

“你的眼睛变成圈圈了。”

“嗯。”

两人之间气氛和谐的就像提前进入了夕阳红敬老院，配上那时不时掉下来的花，居然还有点岁月静好的感觉。

云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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