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确定你进门的时候他就藏在你前妻的衣柜里吗？这可不是胡说的，你要负法律责任。”我指着李国宝问李奎通，李国宝的脸色苍白憔悴，但他的眼睛却是那么平静，问心无愧地正视着李奎通。

“没错，我就是从衣柜里把他揪出来打了一顿，我老婆拦着我，我才连她一块打，要不我哪舍得动她一个指头——胳膊肘往外拐也是真气着我了。”李逵通言之凿凿地说。

“你跑杨寡妇家衣柜里干什么？”我细细地观察着李国宝脸上细微的表情，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正眼注视一个神经病，李国宝同样也这么看着我，不知为什么我竟然会在他的注视下转移目光，看着别处说：“你跟我说个理由，哪怕你说自己是在等公共汽车我都愿意相信你。”

“我没等公共汽车。”李国宝诚恳地说：“我家离这里不远，三轮车一骗腿就到，不需要坐车，再说我今天出来也没带公交卡。”

“那你在衣柜里干什么？”我说：“你躲在孤儿寡母家的衣柜里有什么企图？你要不能跟我们解释清楚，我们只好把你带回派出所。”

“你们别带我走，我没干坏事。”李国宝嗫嗝：“真的，你们要相信我，是杨大姐让我藏在里边的，她说她丈夫来了，让她丈夫撞到说不清楚。”

“是这样吗？”我说：“你们有什么事说不清楚？”

“没……没什么事……”李国宝垂下头。

我转头问李奎通：“你怎么知道他藏在衣柜里，你的消息比我们公安机关还灵通，你不会是天天在附近盯你前妻的哨吧？我可告诉你，你和女儿的血缘关系无法改变，你和前妻的夫妻关系在法律上已经解除了，你没有权力限制前妻的自由，更没有权力去监视甚至干涉前妻的生活，别忘了她现在是你的前妻。”

“我知道。”李奎通很不情愿地回答：“我这个人不是念旧嘛！这是我的缺点，这辈子改不了。我想跟她从归于好，怕我们分开时间长了她对我有二心，我这是出于关心，不是监视，更不是干涉，我们就算离婚了，我认为追求她我应该享有优先权，我决不允许第三者插足。”

老卢忽然插话：“你监视你前妻多长时间了，都监视到了什么，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动手。”

李奎通想了想只好坦白：“有一段时间了，我发现他俩鬼鬼祟祟的约会有两三次，从来不背着孩子，真不要脸——我之所以迟迟不动手，是因为想等到时机成熟，抓到更确凿的证据，让他们无可辩驳，再将他们的奸情公之于众，让左邻右舍都给我评评这个理。”

“谁吃饱了撑得给你评这个理？我再提醒你一次，你们已经离婚了。”我又强调了一遍，瞪了李奎通一眼说：“这么说你还没有实质性证据支持你的猜测，他们可能是清白的，我说的没错吧？”

李奎通只能点头承认，欲言又止。

“既然是这样，你打人就是触犯了治安管理条例，按规定我们应该处理你，如果再严重，你还有可能触犯刑法，这不用我再跟你解释，我想你很清楚。当然了，你就算有证据也不能打人，打人肯定是不对的，不管犯了什么罪，都要交给我们公安机关处理。”我说：“你这段时间都发现了什么？比如说他们之间是否存在某种交易、胁迫或者其他犯罪行为，如果有你也算是间接制止了一次犯罪行为，我们可以对你酌情处理。”

“什么也没有！”李奎通愤愤地说：“孤男寡女躲在一个屋里能干出什么好事，这还要什么证据，自己不要脸也就算了，还要带坏孩子，干那种事也不知道避开孩子耳目，有两次三个人同时都在屋子里，这是当妈的该干的事吗？我女儿在他们手里受了多大的荼毒，他们这是在毒害祖国的下一代，应该罪加一等。”

“我看这事就算了吧，你们也查不出什么了，捉贼拿赃，捉奸拿双，你们没抓到现形，他俩现在说什么都在理，他就说是给寡妇邻居送温暖献爱心，尽点自己力所能及义务，你们能说出他有什么不对？”院子外有个久久未离去的妇女懒洋洋地说：“现在都什么世道了，还这么封建，两个人不偷不抢你情我愿你们管得着吗？”

“如果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派出所当然不会管，但他们的行为已经造成了很恶劣的社会影响，你看看这闹出多大动静，大人小孩围观，我们要不是来得及时人脑子能打出狗脑子来。”我恼恨地瞪了那个妇女一眼，看着李国宝说：“你中午拉一车煤跑什么？越喊你越跑，跑得还挺快，问你煤是哪儿来得的，你心虚什么？”

“那……那是……我在路边捡的……”李国宝说话又开始结巴。

“捡的？你咋不买彩票去，现在这煤都涨到什么价了，还轮得到你捡，是抢的吧？”我冷笑着说：“你别想狡辩，已经有好几个大货车司机到派出所报案，明确指认就是你在路边拦车抢他们车上的煤，我们已经掌握了确凿证据。”

“我没抢，我给他们打了欠条，等我有钱了一定还。”李国宝气势汹汹地说。

“你那就是抢，不是借，大货车司机来报案说就是你抢的。”我心平气和地说：“你们是亲戚，还是朋友，他凭什么借给我，你要不是有病，手里还拎着板锹，鬼才愿意白白让你卸他们一两吨煤，他们留着自己卖钱不好嘛！”

李国宝沉默了一会，坚持说：“我当时确实说的是借，不白要，说了下次见面的时候一定还他们钱，这些煤我拿来有急用。”

老卢仔细听完李国宝的话，转身在杨寡妇家前后院溜达了一圈，又把三轮车上的工作服里外翻了一遍，从口袋里找出一大把裁得七扭八歪写的也是七扭八歪但是很正规的借条：xx年xx月xx日李国宝向出借人xxx借老黑山煤两吨折合人民币xxx元（大写）xxx元（小写）相应利息xxx元下次见面一并归还，立字为据。

老卢拿着借条过来递给我，看着李国宝说：“你要这么多煤干嘛？你和你妈那一间屋子半间炕哪儿烧得了这么些？”

“对啊，我也正琢磨这事儿呢。”我接过借据看了几张，内容都是一样，看着李国宝笑着说：“写这么多借条，这事你不是惦记一天两天了，你这是有预谋的犯罪。”

李国宝看着我一本正经地说：“你不相信我的话？”

“就凭这些让我相信你的话？”我抓着借条给李国宝看，差点摔到他脸上：“你这是明抢，这么一大把借条你打算抢到什么时候？”

李国宝赌气地说：“你们爱信不信，我反正没抢，我是跟他们借，以后有钱了再还他们。”

“问他把那些煤都弄哪儿去了？”老卢提醒我：“他应该有销赃的渠道，这么多煤他肯定不是自己留着烧。”

“对啊，你借的煤都弄哪儿去了？杨寡妇家一块也没看到，我看你中午还拉了一大车呢。”我说：“抢了就抢了，跟我们说实话，人谁还不犯点错误，犯了就改，没什么大不了的。”

“卖了。”李国宝斩钉截铁地说。

“卖给谁了？”我追问。

“路上现找的，我碰个脸上挂着受气相的中年男人就问，十个有八个愿意买我的煤，我也没问他们是谁。”李国宝笑着说：“下次我一定把他们的名字都找本记下来告诉你。”

我也笑了：“没想到你还会看相。”

李国宝说：“就会看这一种，谁会买我的煤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卖的钱呢？”我数着手里的借条说：“这钱可不是一笔小数，你都花哪儿去了？”

“吃了喝了赌了嫖了，能花钱的事都干了，我还在街边游戏厅打游戏机，那玩意儿最费钱，一个币五毛钱，买多少输多少。”李国宝说：“你们就别惦记了，镚子儿没剩，不信你们去游戏厅问问。”

李奎通气得脸红脖子粗，没好气地说：“你真行，有钱就紧着自个儿花，也不想着给她们娘儿俩花点，她们现在都快揭不开锅了，你知道嘛你！”

“你还知道她们娘儿俩日子过得苦！”我抬手要打李奎通，手举高停了会儿又放下，李奎通看我只是做做样子，嬉皮笑脸地说：“政府，我这不是帮你教育他嘛，您接着问您的，把他干得龌蹉事都问出来，判他个十年八年的。”

老卢过来把手铐给李奎通砸上，拖到三轮车旁锁在横梁上，拍了下他的脑袋呵斥：“蹲这老实点，别那么多废话，你的事还没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