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中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楚襄绣站在一旁，身边云琉兮早有些精神不支，只得不好意思笑道：“真是对不住刘姑娘，今日你来寻我拿些花样子，我却身子不争气，楚姑娘刺绣手艺倒是很好，要不然你同楚姑娘讨一些来，我先回去休息一阵，真是有些不舒服。”

楚襄绣点点头，自然知道云琉兮是为何精神头不好，将将自媚术中挣脱出来的人自然是心力不怎么好。况且，云琉兮身上哪里是什么相思病，明明就是中了一种叫“相思醉”的毒，若她所料不错，这毒定然有着长孙璃落的手笔。

而洛城芜云宫中，听闻那个小贱人有了身孕，她自然是不会来这禹城，那么云琉兮所说的四公子定然就是长孙璃落，而她身旁那个随身伺候的丫鬟肯定就是那个白莲教小主叫什么莲笙的。

说起莲笙二字，她脑中电光火时间闪过一张脸，对了，莲笙，周莲笙。她竟然被那个贱人给骗了！

什么病秧子，什么有了身孕，都是作假！周莲笙明明就是白莲教小主莲笙！

思及此，楚襄绣眸中冷光一闪，据长孙无言说，大玥国那位帝姬病得快死了，大半年来还未踏出过秋山行宫一步。

起初她是不信的，不过知道楚轻玥那个短命鬼身上有着临江仙那蛊毒，她自然是无需担忧。眼看着楚轻玥大限将至却没有解药，美人砂不过是只能保得她一时，保不住她一世，眼下楚轻玥那短命鬼定然是躲在秋山行宫中等着美人砂入药罢。

只是，当初楚轻玥借了白莲教势力她也是偶然查到，更知道楚轻玥手上那支鲜少露面却又邪门得很的青羽鬼卫更是有些棘手，这般下去，她的仇什么时候才能报？

见她神色惊疑不定，楚轻玥又笑道：“这位姐姐生得好美，我还不曾见过姐姐这样天仙一样的人物。”

“不得无礼！”假“楚念”冷声呵斥一声，片刻后，突然道：“家弟无礼，姑娘见谅。”

“楚姐姐客气了。”楚襄绣施一礼，又接着问道：“妹妹记得玉清神山与瑨国相去甚远，姐姐这般来了瑨国，家中亲人不会担忧么？”

长孙璃落看了她一眼，看得她心中一凛，半晌缓缓道：“玉清神山的规矩便是子孙过了十四便要入江湖历练，玉清山弟子并非是不沾染红尘气息。再者，玉清山医药圣地，自然是更加看重弟子医德品行。此番，我姐弟二人恰好游历至瑨国，陡然听闻瑨国禹、关二城突发水灾，疫病横行，父亲曾教我们，上天有好生之德，救人如救火，苍生多灾，行医济世自然是能尽一份力便尽一份力就好。更何况我姐弟二人只是略尽了绵薄之力而已，刘姐姐言重了。”

“是啊，难得妹妹有这份心力，倒是姐姐自己狭隘了。”

一番有意试探非但没有将自己想要的话套出来，反而是被逼得承认自己有些狭隘，真是难为楚襄绣这位嘴皮子仗的常胜将军了。

长孙璃落撇过去看了楚轻玥一眼，又道：“姐姐要的花样子妹妹这就去给姐姐拿来，也正好有些药方子要整理。听闻瑨国那位艳冠天下的太子殿下这几日也来了禹城赈灾，父亲倒是要我尽生平所学去相助太子殿下，与禹、关二城百姓共渡难关，这就不打搅姐姐了。赶明儿将要药方子写了出来得让家弟给殿下送过去。”

“这样啊，那妹妹就不打搅了。”

“姐姐告辞。”

“姐弟”二人相携而去，转过假山，楚轻玥却是再也忍不住弯腰笑了起来：“哈哈，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黑吃黑？”

长孙璃落一敲她额头：“正经些，她还看着呢。”

看到姐弟二人如此，楚襄绣不由得眉头皱得更深，难道情报有误？难不成这二人真是玉清山那位楚圣手的子女？

另一边，楚轻玥拿着一张药方进了自家“姐姐”屋中，关了门道；“果真如此，方才花朝在流云谷外截获的消息，长孙无言果然就在这附近，这一回死人无数的鼠疫和洪灾就是这三个人搞出来的。我已经叫鬼卫准备好了，就等你的行动指令。”

长孙璃落轻轻蘸一点胭脂在眼角抹开来，朝楚轻玥道：“我好看么？”

楚轻玥捧着一张纸忽然抬头，不由得看痴了去。

这张脸虽是易容过后，比照着的样子也是她做出来的，她不由笑道：“很好看，真的。很美。只是……”

“只是没有想过我扮女人的竟然是丝毫不差，就连真的女人也分辨不出，是也不是？”

楚轻玥心中莫名一痛，像是被什么划过，呆呆点头。

“是啊，我十三岁曾流落青楼，更是以着十三岁的幼龄在妓院中一众女子里脱颖而出，靠的不仅是一张脸，在那处当了半年的挂牌花魁娘子却是没有一个人发现，当时我便想着若是能够一辈子在那处当个花魁娘子让母亲好好安度晚年也是不错的，天不遂人愿那我只好逆了天！离妃派人来截杀，我那父皇急切想要将我找回，让我再进密言宗为，出来后为他巩固皇位，当初自然是派了人来将我带回，可惜啊，就在那平静生活的半年之后，母亲虽是武功不济，却是扑过来为我挡了一刀，就是那一刀要了她的命。若不是凤师父，我焉有命在？密言宗里还有一支被我清理出去的人如今都归入了离妃麾下，说来，这个女人倒也算是狠毒。”

“阿璃，我还是那句话，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但是你的未来一定会有我。不管往后我们要走怎样一条路，我还是会同你一道走，哪怕那是黄泉路，你不用再感到孤独，更不用再感到害怕，就算你染满血腥，无恶不作，哪怕你有朝一日将我忘得干干净净，我也一样会跟着你，直到你死。”

“蠢丫头，你……”

“别急着感动，我的话说在前头，你若是要玩儿黑的，姑娘我上辈子就是奸商出身，最会的就是黑吃黑！”

“是。”长孙璃落失笑。

半晌，楚轻玥自他身后抱住他，脸贴上他后背心：“阿璃，我要牵着你的手长长久久，神挡杀神，佛挡*，我唯一能给你的承诺就是，你可以放心地将你的手背交给我。”

“丫头。”长孙璃落轻叹一声，转过身将她揽在胸前，仰头看着房梁，忽觉眼眶处有些湿热。

另一边，流云谷中，一处柴房内。

“南萧，你说殿下要咱们兄弟几个混进来，倒夜香的倒夜香，赶车的赶车，买菜的买菜，不信，你闻闻我身上这味儿。”

“百里大人！”说话的是元宵，此刻元宵一脸黑灰，易容成个烧火丫头模样，一身粗麻布，幸好面上有着一张皮。

“怎么了？看上你百里大爷我了？”

“主子果然说得对，百里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花朝“吭”一声拔了腰间短刀。

百里檀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一路上他被花朝这丫头气得死去活来好几回，可偏生又动她不得，元宵花朝二婢简直就是殿下眼珠子一样的存在，若是动了这两个人，殿下非得活活扒他一层皮！

想起上一回在濮阳城因着他看顾不力以至于让人将行尸放出来，回了元京后，殿下给他的惩罚，这辈子他都不敢犯错。

那惩罚其实很简单，说难也不难，但是对于他百里檀这样心理承受力不好的人来说，虽然他是鬼卫前任阎王，但是真是想不出这般变态的法子来！

去宫中敬事房扮太监帮着阉了一个月的人！

自那一回以后，他真是见着太监就腿软，更是觉得他百里家搞不好这辈子要绝后了。

而来瑨国这一路上，他忽然觉得元宵这丫头其实模样生得挺好，更是觉得她懂事又乖巧，聪慧可人，忍不住就想逗她一逗，可偏生花朝那丫头将元宵当作自己亲姐姐一般护着，他若是言语上有些过分了元宵还未出言反击他时，花朝首先就将刀拔出来。

花朝那丫头乃是帝姬身边第一护卫，出不得一点差错，功夫并不在南萧之下，可偏生他不敢将花朝如何，这一路在鬼卫队伍中他没少被花朝那丫头拔刀威胁。

这会儿正是夜深人静插科打诨的好时候，重点是他们几个各自等着自己的主子下令等得手都痒得很，可偏生主子还没事人一般。

“姓百里的，我可告诉你，敢欺负花朝，你怕是活腻歪了。别以为我功夫不如你就任由你欺负了去，若是我告诉主子了你就等着真去宫里头苏公公那处报道吧！”到底是楚轻玥身边的第一女官，这番毫不遮掩的威胁之言正好踩中百里檀痛脚，百里檀恨她一眼，却是说不出话来。

鬼卫中其余几个自是笑开，心中皆是叹道这元宵女官果然是女中豪杰。他们这位阎王爷平素最是无法无天混世魔王一样，这下知道踢铁板了。

“你，笑什么笑？你是我大玥国鬼卫中人么？与你有何干系，笑什么笑？”花朝此刻顶着一张厨房大丫头面貌，看向一边靠着门框笑得发抖的落双，不由眉毛一竖，配着她一张乌漆麻黑 的小脸，简直就是莫名喜感。

“不好意思，花朝姑娘，这本来就很好笑。”落双朝她挑挑眉。

花朝冷哼一声将头转向一边。

元宵扯扯她衣袖。

鬼卫中人同密言宗影卫这几日倒是混得熟络，加之都是些血性男儿，又是早已互相钦佩对方自然是慢慢关系就好了起来。

倒是云痕仍旧躲在一处一言不发，见着方才百里檀的窘态也只是动动嘴角。

外间，扮作男儿身的落珊进来，见云痕一人缩在角落中，不由道：“云大人怎么不去同大伙好好聊天？”

“你不也没去么？”

落珊浑不在意一笑：“我方才有事出去了。主子们传了消息來。”

众人立时起身，动作整齐划一令人叹为观止。

落珊将两张字条给了落双同百里檀，又道：“给两位大人的。”

两人接过，却是百里檀看过后当先将纸条毁掉，而后朝着鬼卫笑道：“兄弟们，咱们殿下说这几日要干一票大的，不是说这流云谷中黑么，咱们兄弟玩的就是黑吃黑！”

那边，落双道：“密言宗听令，主子有令，这几日按兵不动，等着黑吃黑！”

密言宗齐齐回答：“是！”

两边领头人百里檀同落双对视一眼，皆是闪过了然的意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