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解放现在有些朦胧。

他眼前的一切都仿佛镜花水月一般虚幻，仿佛自己在做一个梦，在那个梦里，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父亲，吃了自己的儿子。

还在那之后杀了自己的女儿，亲手将她那娇小的头颅活生生地从脖颈上扭下，攥紧在手里，看着浪荡在外的结缔组织滴落鲜血。

自己还感觉很愉悦。

他甚至还想要将自己的妻子撕成两半，然后舔舐她的血肉，在肮脏又甜美的身体中感受自己的存在，体味美的味觉。

自己一定是疯了……

顾解放这么默默地想着。

然后……

他就真的疯了……

正常人不会有的思想，开始在脑海里寻找间隙袭击每一个充斥着名为“常识”的生物的巢穴。杀戮、替代、生长、开始工作，他的大脑每一个回状沟都在被黑暗侵蚀，那些细胞在深不可见的渊中高呼着血腥的口号，然后……

他开始践行那些肮脏的口号了。

即便如此血腥……

即便如此违背常识……

即便如此违背伦理道德……

但是……

那些口号！

就是！

真理！

顾解放不是疯了。

他只是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那些东西，那些涌动在门的旁边的些许真理，就是他所摄取的所有营养。

他，就是高于一切的真理掌控者。

“我……”

顾解放手里握着自己女儿的头颅，用自己已经血红的眼睛看了看那曾经在自己生日当天送上蛋糕，并且亲了自己脏脸的可爱女儿。

是呀，这是自己最可爱的女儿，虽然比不上儿子的好，但是这女儿确实是自己的贴心小棉袄。

虽然现在已经不会再暖起来了。

顾解放能听到自己耳边的低语，那是从门里传达出来的真理，是必须实行的，也是不可违抗的，他突然感觉以前的生活就是在一座井中，每天只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一点点虚幻的色彩。

他现在和以前不同了。

他需要践行真理。

黑影静静地在院墙上站着，一句话也不说，嘴上的触须也仿佛失去了活性一样耷拉在地上，它没有脸，也没有任何可视的眼睛。

它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让人心生恐惧了。

叶迪闯了进来，他喘着气看着面前的景象，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

马宏宇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铺着血液的院子内四处走动，汤珍却像是一只死狗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怀里紧紧抱着自己的儿子的头颅，扭曲变形的脸上却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

而那个男人，双眼瞪视着在院子里走动，四处乱窜的马宏宇，将手里的头颅往地上一扔，让那秀美的脸庞沾染上了混合着猩红的污渍，滚动到马宏宇的脚下。

叶迪脸上挂着焦急的表情，刚想开口提醒马宏宇注意自己脚下，谁知道还没等喊出半个字，他那不听话的眼睛已经自然而然地注意到了在墙上站着的黑影。

黑影猛地扭过头，对着他狞笑。

“欢迎来到新世界。”

“求知者。”

“啊！”叶迪看到的是什么？是黑影？是怪物？

都不是，而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出来的，只能在黑暗中轻微描述轮廓的东西，它可大可小、能远能近；它能从一维空间上升到多维空间，也能从多维空间回到一维空间；它是一切人的主，一切人的父；它贯穿了历史的长河，从最原始的智人到学会使用科技的现代人，它就在其中。

它，即为真理。

“啊……”叶迪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轻轻地跪了下来，双膝紧紧地贴近地面，让自己与尘埃融为一体，感受到自己的渺小与真理的伟大。

这种感觉让人想起了在母亲怀抱里的感觉，这种让人心安的真理，让自己如此的舒适。

“这就是一切吗……”

叶迪脸上的泪水与泥土混杂在一起，顾春的血液不自然地爬行到了他的身边，沾染在那结块的土壤上，让他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黑影笑了。

叶迪笑了。

汤珍笑了。

顾解放笑了。

但是马宏宇没有笑。

他笑不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但是他的眼睛在看到那东西的一瞬间，眼睛便如同过载炸裂的灯泡完全失去了它应有的作用，留在那眼眶中的只是区区残骸。

是无能的残留之物。

叶迪贴在地上。

马宏宇踩中了顾春的头颅，那圆溜溜的球让他脚下一滑，他不由得喊了起来：“什么东西！啊！好疼啊！”

随着“砰”地一声，马宏宇捂着自己的屁股砸落到地面上，溅起一片泥水，染红了自己的衣服，然而他看不到。

他什么也不到。

他对着空气挥挥手，似乎要打开或者要扶起什么，但是这位刚刚失明的盲人毕竟还是初来乍到，不懂得在这片场地，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在这里，慌不择路比探索四周更为重要，因为知道的越多……

死得越快。

顾解放咬了咬自己的右手手指，那上面有残留着的鲜血，有些变脏了的真理在上面，但是单单摄取那些真理不够塞顾解放的牙缝的。

所以他把自己的手指咬了下来。

嚼着嘴里的美味，顾解放缓缓走向了厨房。

路过了正在地上捂着屁股的马宏宇。

然后，他看到了在一旁树桩上插着的斧头，一把黝黑反光的伐木斧，那边缘锋利的光芒闪得顾解放的眼睛中出现了满意的光芒。

“很好。”

顾解放的大手如同铁钳一样紧紧握住了那斧柄，他提起工具，走向了自己的目标，脚步轻盈又厚重。

“谁！？”

马宏宇听到了自己身边传来的脚步声，脸上的慌乱之色更是加深了许多，忐忑不安的感觉在内心回荡着，他对着声音的方向喊道：“叶迪吗？老叶！”

“老叶！！！”

他声嘶力竭的喊道，这是他唯一能够倾泻自己恐惧的方法了。

然而恐惧却没有弃他而去，甚至还变本加厉的侵蚀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那脚步声并没有远离，而且还伴着沉重的呼吸声还有令人毛骨悚然的钢铁撞击声愈发接近。

这绝对不是叶迪。

叶迪会回答他的。

然而，叶迪其实听到了。

他听得很清楚。

但是他只是卑微地趴在地上笑着，静静地用余光看着被死亡接近的马宏宇，嘴里呢喃着什么让人听不懂，也不想听懂的东西。

顾解放走到了马宏宇的身边，抬起脚，对着那只放在地上的手就是一脚踩上去，几百斤的力量作用在马宏宇的手上的唯一后果就是一声脆响，那是骨骼在内部分离变位，戳破血管的声音。

这是死亡舞台拉开的序幕乐曲。

“啊啊！！谁啊！快他妈放开！！疼啊啊！草你妈啊啊啊！”

马宏宇的神经从下至上传来了痛彻心扉的感觉，还有在内部骨骼碰撞发出的震荡声，这些都是他没能听过的，也是他第一次听到的。然而就是这一次，也是他唯一的一次了。

马宏宇想要挣脱，他想要将手臂拖出来。

他想……

离开这里。

斧头落下了。

在右边的脚上。

一道黑光闪过。

穿着鞋子的脚齐根而断。

血液涌出，沾染衣物。

“啊！啊！谁啊！救救我啊啊啊！”

马宏宇惨痛地撕破喉咙叫了起来，然而在这里，没有人理他，没有人救他。

一斧子。

又一斧子。

从最底下的脚，一点点向上蔓延，顾解放此时此刻就是一台精确到毫米级别的工业切割机器，每一点都是艺术的延伸，都是对真理的最佳诠释，那就是爱，就是对世人所有的爱。

马宏宇的声音也逐渐由高昂转为虚弱，继而沉默不语，只是脸色变得如纸一般苍白，眼睛无神地看着一斧子一斧子剁碎自己的身体。

脚踝、小腿、膝盖、大腿、生殖器、前列腺、直肠、大肠、小肠……

一点点，内脏被切成了杂碎，带出了体外。

马宏宇应该已经闭眼去往另一个世界了……

他的身体不应该再让他支持这种痛苦了……

他应该死了……

然而他没有……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碧蓝无云的天空，脸上没有一丝色彩，仿佛什么重要的东西已经从头脑中悄悄溜走了。

带走了他最重要的所有。

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