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回到城主府中, 他穿过长廊，青色藤蔓缠绕着木架。

前面的台阶上，变大的玉麒麟懒洋洋地趴在上面, 玉麒麟旁边是少年寂寥的背影。

清虚脚步变慢, 中间顿了一下，而后轻着步子向少年走去。

他来到了少年的身后，也听到了少年的轻喃。

“我爹娘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觉得我是个累赘？也是，人们都吃不饱又怎能养起一个孩子呢？”

有一个想法在黄天化心中，但他谁也不敢说。

他见到殷商的百姓，亦见过西岐的百姓。可若没有韩师兄送来盛粮米斗, 西岐百姓还能向现在一样安逸吗？

而殷商, 现在殷商百姓不但能吃得起饭, 甚至一年的粮食可以让未来数年都饿不着了。

所以说，西岐是错了, 阐教也是错了。而如今他明知是错, 却要睁只眼闭只眼。

同时，他又在想着，若是自己晚出生十几年是不是就不会被抛弃了？

黄天化落寞的模样映在清虚眼中，少年弯下腰一把抱住了玉麒麟，半晌未动，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清虚突然叫了一声，“天化。”

黄天化瞬间抬起头看向清虚, 脸上又是一副天真无忧的做派。

清虚走上前去摸着黄天化的头, 目光复杂, 他望向远方道：“想必你也知此城被困。你的两位师兄都去外面找帮手了, 但师父见他们许久未归, 想必是出了什么事……”

清虚言至于此，黄天化马上明白了清虚的意思，他俯身拱手道：“师父放心，弟子会设法再出城寻来师叔师伯……”

清虚却摇了摇头，他看向黄天化道：“你不必再去他城寻找，你能想到的，殷商小王也能想到。其它城池估计都有人看守……”

清虚微顿，道：“你可先从殷商绕路，待飞出去后，你速去南极请来南极仙翁相助！”

黄天化领命，他正欲骑上玉麒麟想办法混出城外，清虚却握住了他的胳膊。

黄天化疑惑地看了过去，清虚却从袖中取出了几物递到了黄天化面前。

其一，是一枚像铁钉一样的东西。

黄天化接过，清虚道：“此物名为攒心钉，是一暗器，你且拿着，日后可保你性命。”

清虚又取出一把扇子道：“此扇名为五火七禽扇，由无数神鸟之羽所制，可掀起飓风，对抗金仙，祛病除灾，此物也交于你护身。”

最后，清虚从袖中取出一锦囊放到了黄天化的掌心里。

清虚一直俯视着锦囊上的金纹，他眸光深邃，语气不明道：“天化，我将锦囊交于你，若在殷商境内遇到了劫难或回来找不到师父，你就将此锦囊打开，里面所书可为你指路。”

黄天化用力点头，他将三物收好对清虚行大礼，而后骑上玉麒麟飞走。

清虚看向少年离开的方向，他在走廊下站了一个时辰，青色仙衣垂到地上，衣摆随风晃动。

在这一个时辰里，清虚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凡人当真是蝼蚁吗？

谁也没有将女娲随手甩出来的泥点当命，看作与自己平等，百万年来皆是这般。

唯一那一点泥点沾了仙气，有了仙运，才有了与神仙说话的资格。

清虚长叹了声，他不在乎，可有人在乎。

在乎之人在乎，在乎之人心痛了十几年，他的心也蚂蚁啃食了十几年，从一开始好好的一颗心到如今被啃穿，风一吹就发虚与痒痛难忍。

——

当年，西岐刚开始部署战事的时候，姜子牙就受贵族们建议去攻打殷商边界的一座信仰神灵的小城。

如今，两千人军队经过潜伏，再用上接引道人所给的法器，很快他们就将周围所有能传递消息的守卫给杀死了。

他们接管了城池，将领以剑指天对众城民道：“西岐侯爷乃天命之子尔等还不速速归降？”

或许是天感应到了，原本密集的乌云顿时散开，阳光普照大地，甚至在有阳光的情况下下起了丝丝小雨。

众人纷纷惊呼叩拜，皆说西岐天之所向。

众将领目标肯定不止于此，他们又选中附近几座信天命的城池攻打。

这些城池很是好打，城民对殷商接管的将领不服，整日使乱子，将士们早已被这些任弄得身心疲惫。

如今大军来临，城民更不会相助，他们也是轻轻松松又攻下了两城。

他们攻下城后又开始散播谣言，将一切天灾人祸嫁祸到帝辛身上。

因帝辛不敬神灵，才会有时不时的地震、冰灾等。

因为帝辛昏庸无道，听信谗言，才会杀死逼走敢于上谏的功臣，尽留下一群只会谄媚、阿谀奉承的贵族！

帝辛奢靡无度，喜欢饮酒，可全天下谁敢饮酒？大家得了粮食都宝贵地藏了起来，帝辛如此作风，为天下带来了不正之风。

好处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平日努力种田上工生活，从中获取好处的人自然是嗤之以鼻。

可平日因为好吃懒做，或者长久憋屈以致心理阴暗的人，他们才不管对错。他们坚定地将此事人认为是对的，甚至迷惑麻痹自己，让自己从内心相信这件事就是对的！

他们甚至还与那些瘦弱且不善言辞的人吵了起来。

“他们哪儿对我们好？在西岐明明什么都不用做就会有吃的，为什么在殷商还需要劳作？！”

“他们在骗你们！整个西岐都是暖和的，根本就不用生火！”

“他们只是说得好听，将贵族与平民一视同仁？怎么可能？明明前几日有贵族踩坏了我们家的田地，他们都没有赔！看看人家西岐，据说西伯侯爱民如子，他定将百姓看得比贵族还重！据闻，西伯侯因为一贵族辱骂了平民，甚至还将贵族当着所有人的面杖责，明明是西岐更好！”

“可是殷商已经尽其所能做得很好了……”可惜一些装聋的人没有听见。

谣言不知为何传播得很快，甚至也将西岐与殷商推到了风口浪尖。

殷商境内是如此，随着这阵谣言之风不断传播，西岐更是夸张。

一些本就迷湖的人更是分不清真假。

由此，因为百姓的吵闹，将这场暗自较量的战争给推到了明面。不知从何时起，两方对战也不需要理由了。

殷商因西岐乱臣贼子、居心莫测攻打西岐是真。

西岐因他们所编造的帝王不仁对战殷商是假。但倘若西岐一口咬定自己是真，那就是真了。

当子升发现封神榜不断有亡魂涌入时才意识到了不对。

他牵出一个亡魂见其身着殷商将领盔甲，瞬间站起来问其情形，他这才知道原来他也被偷了两座城！

被偷之城正在奔星城附近，他也顾不上其它，迅速派黄飞虎带着大军打了回去！

他手掌紧紧攥着毛笔，眉头紧皱。

怎会这样？！为何敌人攻占他的城池这么久，他竟丝毫不知情！

他将笔几乎要握断，最后笔走龙蛇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大字。

［顽固抵守者、残害百姓者、通敌者格杀勿论！］

黄飞虎得到消息后迅速带领大军王边界赶。

于是同时，黄天化正从殷商的几座城池的上空飞去，当他低头看到有士兵在欺辱百姓的时候紧紧皱了眉。

殷商士兵怎可这样？！

他实在看不下去，于是骑着玉麒麟飞了下去。

——

这边，恶尸子升猜到会有人来救清虚。他先排除了玉虚十二仙，最后锁定了两个人：天上老君与元始天尊。

这是他做出的最坏的打算。

原着中清虚与三霄娘娘对战，清虚被削去了顶上三花，又灭除了胸中五气。

然而后面是太上老君出手，云霄被镇压在麒麟崖下。

而后元始天尊对上了琼霄、碧霄，其中琼霄被击中天灵而亡，碧霄被化为血水。

但这一世通天不会像上一世那样久久不来，所以有通天拦着元始，子升倒是不担心。

至于太上老君，这一世他拉来了女娲伏羲相助，想必可以拖住太上老君。

恶尸子升靠在不远处的一个树杈上等了好几日，终于，城门有动静了。

清虚并没有等弟子黄天化回来，而是在黄天化走后他又拖了半日，这才出来迎战。

出来时他看了看远方，确保千里内没有弟子的气息后，这才走入了红水中。

王变见清虚走来他摒住了呼吸，在对方踏入红水的那一刻速速捻诀，红水变得粘稠且颜色变深。

然而清虚却安然无恙。

众人诧异。

仔细看去，原来不知何时清虚脚下多了一片巨大莲花瓣，花瓣浮在水上纹丝未动，显然是不受影响。

王变向后退了几步，拧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恶尸子升不苟言笑，他在暗处同样看着清虚，口中缓缓吐出几个字。

“莲花，熟悉，常见。”

白苗苗也悄悄从子升头发里爬了出来，它握住子升的两根头发，声音细软道：“这片莲花的确熟悉，与子升衣服像是同种花瓣。”

子升“嗯”了声。

王变见清虚无事，冷笑了声，而后扬起袖子使红水翻滚。

红水掀起了巨大波浪，直接从清虚头上盖去。

一片莲叶丛在清虚头上出现，再次为他遮去了红水。

子升见状眯了眯眼睛，他听见云霄在一旁道：“清虚有这莲花莲叶，怕是红水阵就没了用处。我们进入红水阵虽不会失了性命，但会溶去我们的一些血肉，甚至折了我们的修为。像是清虚这类法宝，我们万年难得一见，断不会像清虚进入红水阵这般从容。”

琼霄重重叹了口气，“可真是便宜了清虚，红水阵非但对他无用，反倒让他如鱼得水！既然红水阵对他无用，我们这就让王变撤了红水阵，我们三个直接与他斗法，想他也无法敌得过我们！”

王变听到了三霄的吩咐，他也不逞能，果断地收去了红水阵。

哪曾想，他明明已经放过了清虚，怎料清虚突然取出一花篮，直接收了他的红水！

这下子无论王变再怎么施法，这部分被他收去的红水怎么也不听他实话！

红水依旧在清虚身边翻滚，清虚向一处望去，那处正对三霄。

三霄心里一震，想必清虚依旧发现了她们了！

她们盯着清虚周围的红水，咬着牙道：“看来他还有几分智慧，懂得收敌之宝，为我所用！”

碧霄望着清虚脚下的莲花花瓣却叹了口气。

“我们又没有如此法宝，该如何入红水与清虚斗法？”

子升本想去紫霄宫借上几片给三霄，却听云霄叹息道：“看此宝像是来自三十三重天，可我昨日听师父说，三十天重天的莲花莲叶几乎没了，怕是一年才能掉出一片。如此珍惜之物，师父都不怎么愿将其赐予弟子了。”

子升微顿，莲花们没花瓣叶子了？

他虽是迟疑，但还是分出了一缕□□飞去了三十三重天。

他问问为好，说不定还能剩下三四片叶子。